萍行世界 | 疫情下的温哥华小学之二

上一篇文章《一所新冠疫情下的温哥华小学》写在星期一晚上,当时我们决定给孩子请假两天。学校办公室的A女士很理解的接受了我的请假理由——出于孩子安全考虑,并且告诉我说,如果两天结束了还想继续请假的话,再告诉她,她会帮我延期。

星期二上午我参加了学校网上的家委会会议,以前都是在学校举行,出席的家长每次也就十几个;这次在网上,而且因为大家对疫情问题比较关注,所以七十几个家长参加。时间很紧张,主要是讨论筹款问题,因为疫情,很多可以筹款的活动都取消了,所以今年家委会的筹款任务很重。我们的副校长,现在的代理校长B女士(校长去做手术了,几个礼拜不能来)在很紧凑的时间里给大家讲了一下学校最近的活动。

校长说的两点挺打动我。第一,她说她就在这个学校毕业,家也住在学校旁边,对她来说,这个社区很重要。对孩子来说,上学的意义是建立社区的意识,通过学校里的各种活动,让孩子意识到自己是这里的一份子,取之于社区并且回馈社区。B女士也承诺在这样一个危急时刻,她会努力带领这个社区,使情况好转。第二,她说自己的两个孩子都在这个学校读书,请家长对于学校采取的措施一定放心。

下午天气很好,我带孩子去海边走走。海边有个小小的游乐场,很多孩子都在玩。一开始我跟女儿说,我们不要去玩了,她也挺配合的,我们就在旁边的椅子上坐着喝东西。过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的,有个小女孩过来,再过了一会儿,就看见她跟着那个女孩子还有另外一个孩子一起去玩了。我感觉实际操作中很难在这种时刻无情的把孩子揪回来。好在这时候我女儿突然跑了回来,跟我说,妈妈我要去玩了快把口罩给我。她戴着口罩高兴的去玩了,不过她是游乐场的孩子里面唯一一个戴口罩的。

每个孩子性格不一样,我觉得我家女儿还是很需要有朋友一起玩的。看着她跟两个素不相识的孩子玩得那么开心,作为妈妈,我内心矛盾,只是觉得如果世界上从来没有这个病毒就好了。

周二晚上收到孩子同班好朋友的妈妈的短信,说明天是我女儿的生日,问我要不要去学校。我很惊讶,问她怎么知道的。她说,全班的孩子都知道呀,从周一开始E老师就告诉大家了。女儿听说后激动极了,说她想朋友们了,想明天去上学。

想想这一天看到的听到的,我们最终决定周三让孩子去上学。做这个决定我是这样想的:第一,我可以帮她从学校请假,但我可以在她对着游乐场玩乐的孩子表示羡慕的时候强硬的把她拖走吗?或许我可以让她远离游乐场,那我可以取消她每周最期待的滑冰课吗?(是一对一的私教课,她超级喜欢滑冰教练,一周里要问我好几次,“妈妈我再睡几觉可以去滑冰?”)

第二,这个疫情什么时候能控制得住?除了有效的疫苗,似乎看不到它结束。那我们就天天闷在家里吗?大人可以通过网络见朋友,开会,打电话,工作,学习,孩子呢?如果说告诉我在家待三个月就可以回到过去一样的生活,那我们当然可以闷三个月。问题是,从三月至今已经闷了七个月,我不知道再这样下去对孩子会造成什么影响。

话说回来,做好决定之后我还是很忐忑的。这篇文章只是我在梳理自己孩子的情况,不想作为任何人做决定的依据,我也不会给任何朋友建议。就像上一篇文章,收到了很多评论责骂卫生局,其实也不是我的本意。我觉得在一个庞大的社会体系里面,很难去指责谁。我只想做一个观察者,不想做一个评论者。希望我的读者你,也和我一起观察,如果在我描述的事实中发现有问题,请及时指出。

想起我在读移民法的时候,第一天第一课,老师就给我们介绍了《加拿大权利与自由宪章》(Canadian Charter of Rights and Freedoms),告诉我们这是一切法律的基础。仔细读读这部宪章,就彻底明白了为什么疫情之下,政府部门的大部分措辞都是说“建议”,很少有“强制执行”。这也是加拿大以及大部分西方国家无法有效控制疫情的原因。享受了它的好,就要承受它的坏。

周三是女儿的生日,她早上兴奋的冲进学校都忘了和我的手心吻仪式。下午回家,她告诉我全班只有六个孩子去上学,她们的老师也没有来,来了一个代课老师F女士。她说她过了特别开心的一个生日,其他五个孩子所有的活动都让着她,教室白板上写着祝她生日快乐,同学们给她唱了生日歌,老师给她送了生日礼物和卡片,好朋友的妈妈给她买了她最喜欢的芭比娃娃。她说,妈妈,我今天好快乐,要是每周都能过生日就好了。好吧,作为妈妈,我的脑子里时刻有个天平,一会儿是生病带来的痛苦占上风,一会儿又是看到她和朋友在一起的快乐占上风。

下午是她最喜欢的滑冰课。进门前,我向冰场的工作人员说明情况,说孩子的学校已发现六例病例,两个班级隔离,问她还能不能滑冰。工作人员问,这些病例都不在她的小组(cohort)吧?我说不在。工作人员说,那没问题,来吧。见到教练,我又跟教练说了情况,本来是我不好意思,结果教练说,“感谢你告诉我,我没问题。都是像我一样年龄的年轻人不注意才会让这么多病例传播。” 我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偌大的冰场在每个时间段只有两三个孩子和各自的教练在练习。三个家长,我,一个韩国妈妈,和一个伊朗妈妈,我们聊天。韩国妈妈自嘲的说,她移民来加拿大是因为受不了首尔的空气污染,没想到来到加拿大如今还得天天戴着口罩。伊朗妈妈说伊朗的情况非常糟糕,无法控制,孩子都在家上网课。问我中国真的控制住了疫情吗,我说是的。她说,伊朗做不到,加拿大也做不到,因为经济会垮掉。(但是这个问题过于宏大,这里就收笔了。)

我很欣赏在Facebook上“北岸新冠疫情群”的群主G女士,她是孩子学校的一个家长,三月份加拿大疫情严重的时候,她和先生建了这个群,当时叫“西温哥华新冠疫情信息群”(大致是这样翻译),九月初这个群大概有四百多个人。开学后,因为不满意卫生局发布信息不够透明和公开,她呼吁大家把西温哥华所有的家长都拉进来,既然卫生局不公开透明,我们自己分享自己孩子的情况,力求做到信息快速和透明。后来我们隔壁的北温哥华有家长来问,北岸一家人,索性她把这个群改名为“北岸新冠疫情信息群”,使得更多北温哥华的家长也有了信息渠道。

这个群今天已经有3400个人了,也吸引了很多媒体的报道,有North Shore News, City News 1130, Global News,还有CBC的记者来提问。作为选择送孩子上学的家长,我每天都会去看几次,密切关注孩子学校和学区的病例情况。所幸到目前为止,没有新的增加。我觉得朋友J说得很有道理:有病例出现是迟早的事情,我们也都有此预期,但是不开心的是过程不透明。其实知道有病例后,还是有家长会把孩子送去上学,但是决定权应该在我们自己,卫生局只要快速准确透明的把信息给我们就好了。

最后用朋友T的话做本文的结尾:学校其实并不需要扮演超人,老师都是人,不是英雄。告诉大家学校不是百分之百安全,让学生和家长各自担起自己的责任,这样更现实更可靠。由此我说,卫生局也不用扮演超人,不要像专制家长一样控制信息,社会上并没有那么多的埋怨和怪罪,生病了不丢人,但是大家都需要透明和公开的信息。

原文出处:萍行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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